印度“废钞令”阵痛将消失 全球向纸币“宣战”

本篇文章4858字，读完约12分钟

[各行各业都认为印度的“浪费金钱令”过于草率和考虑不周。印度国家银行行长巴特查亚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独家采访时说，这项措施有四大好处:打击避税；增加银行现金储备，增强银行贷款能力；鼓励商业银行降息以促进企业需求；推进货币数字化进程]

【去年11月8日“废钞令”颁布后，印度印制新钞的能力严重落后。印度国家银行(state bank of india)行长巴塔查里亚(Bhattacharya)也表示，新钞票的印刷材料将在2月底到位，目前已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材料到位。]

自去年11月以来，各界人士就印度“拆钞令”的影响争论不休，其中不少观点指出“拆钞令”过于草率、考虑不周，导致印度86%的现金突然消失，给人民生活带来极大不便，并因银行来不及印制新钞而打击经济增长。当时，印度总理莫迪突然宣布500卢比和1000卢比纸币不再是合法货币，并表示此举旨在打击印度猖獗的黑色经济。

过去两个月印度的实际情况如何？印钞法令颁布后，印度银行业如何看待经济形势？这对世界的未来发展有什么借鉴意义？

在这方面，在今年冬天的达沃斯，印度国家银行行长巴特查亚接受了《第一财经记者》的独家采访。她说外界似乎放大了“废钞令”的弊端。“当时，15.44万亿卢比的现金被废除，现在10万亿卢比已经归还。到今年2月底，所有被废除的现金都将印刷到位。预计印度经济将在第二季度加速增长。”这无疑是给全世界的一个关键信息。印度国家银行是印度最大的国有银行。

在bhattacharya看来，这项措施有四大好处，其长期好处远远超过印度经济的短期痛苦——打击避税(现金发行企业的避税行为严重，印度的税基非常低)；增加银行现金储备，增强银行贷款能力；鼓励商业银行降息以促进企业需求；极大地推动了国内数字化进程。事实上，不仅是印度，全世界许多国家都在2016年向纸币“宣战”，这场“战争”可能才刚刚开始。

“浪费金钱秩序”的痛苦将会消失

客观地说，“废钞令”确实在短期内给印度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与印度高估了银行的印刷能力密切相关。

2016年11月8日“废钞令”颁布后，印度政府保证，废钞运动给经济带来的痛苦只会持续到12月30日。预计新钞票将在12月30日之前取代被废除的钞票(钞票价值)，但事实并非如此。印度印刷新钞票的能力严重落后。印度有四家印刷厂。据业内人士估计，这四家印刷厂的年印刷能力约为240亿英镑，但据报道，只有两家印刷厂能印刷2000卢比的新钞。

根据印度银行的数据，截至2016年3月31日，印度大约有225亿卢比和1，000卢比的纸币在流通，价值约为14.2万亿卢比。巴塔查里亚告诉记者，在11月份发布“废钞令”之前，估计大约有245亿卢比和1000卢比的钞票在流通，价值约15.4万亿卢比，所有这些钞票在11月8日之前都停止流通。印度银行向印钞厂下的订单是基于一个计量经济模型，该模型考虑了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前景、通货膨胀率和废钞处理速度。

不过，她也表示，这些钞票的所有印刷材料将在2月底到位，目前已有三分之二以上到位。

回顾这次废钞行动，不可否认的是，有一些“考虑不周”的方面确实影响了这场废钞运动的有效性。例如，新版钞票比以前废除的钞票要小，这就要求印度在全国范围内重新调整自动取款机。仅这个过程就花了45天。

然而，bhattacharya向记者解释说，现金与原规格有很大不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政府希望新版本与旧版本有更大的不同，以便有效打击伪钞。

此外，印度政府确实高估了印钞厂的产能。这次要印刷的钞票总量约为220亿张，但根据财政部此前的评估，印度每天的印刷量高达30亿张。即使各个部门所需的现金减少了(一些现金可以存入银行，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提取现金)，打印所需的货币也需要很长时间，而银行对此没有做好充分准备。

反对派的观点是，“浪费金钱的秩序”可能不会打击避税大亨或黑金，但他们可能已经能够坐以待毙，放松海外，而那些直接受到打击的是靠现金工资生活的穷人。

由于“废钞令”的实施，工厂闲置，小商店举步维艰，现金匮乏，农民无法获得资金，印度经济也举步维艰。据报道，农产品的销量(000061，购买)已经减半，耐用消费品的消费量也下降了70%，这也将打击印度的产出，而卢比的贬值也将对gdp产生负面影响。

Bhattacharya说:“在印度，98%的消费交易是以现金进行的，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有86%是1000卢比和500卢比，超过60%的人没有银行账户或银行卡，尤其是在大城市工作的人。人们用现金购买奢侈品，几乎所有人都用现金买房。”

幸运的是，印度的经济弹性仍然相对较强，而且自去年以来一直积极推进结构性改革，因此短期阵痛对长期经济的影响仍然有限。

例如，印度议会上院去年8月批准了一项有争议的宪法修正案，印度现有的混乱的州内和州际销售税将被统一的商品和服务税法(gst)所取代。巴塔查里亚说:“新的税收制度将至少增加印度国内生产总值的1.5个百分点。”

Gst可以理解为消费税，它只对消费环节征税，也就是说，只有当商品被消费时，才会征税，并且在整个印度实行统一的税率。gst的实施可以有效避免双重征税现象，从而有效减轻印度企业的税收负担。此前，印度复杂的税收体系一直是外国投资者的大问题。印度有27个邦，每个邦都有自己的政府和议会，每个邦都有权对其管辖范围内的商品和服务实施不同的税率和税法。其中，许多税收是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反复征收的。

此外，另一项引起巨大轰动的改革是去年5月印度议会上院通过的《破产法》。该法案大大缩短了破产程序的时间。根据世界银行对各国破产法体系的综合排名，印度此前的破产程序平均耗时4.3年，在全球189个国家中排名第136位。

短期痛苦利大于弊

虽然各种主流媒体的报道都突出了对“拆钞令”的负面评价，基于长期、短期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其长期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印度财政部长表示:“这一行动是对黑金的外科手术式打击。”持有通过合法渠道获得的资金并已缴纳所得税的印度人不会遇到任何困难，但通过非法活动获得大量现金的印度人会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巴塔查里亚告诉记者，“废钞令”的意义主要在于四个方面。

第一个长期利益是打击洗钱和增加税基。根据世界银行2007年发布的数据，黑金占印度经济总量的比例惊人地达到23.2%，最新数据显示这一比例已经达到40%。印度时任财政部长奇丹巴拉姆(chidambaram)在2013年透露，印度只有2.89%的人缴纳个人所得税，因此印度的税基也是世界上最低的。

据报道，为了避税，许多印度人在经济活动中选择现金交易，而普通人则习惯于直接把现金藏在家里，包括正常收入、贪污贿赂或其他所有见不得人的钱。此外，印度政府还声称，此举可以遏制恐怖分子的资助，恐怖分子开展颠覆活动，如间谍活动，通过面值500卢比的假卢比向印度走私武器、毒品和其他违禁品。

其次，她认为这一举措极大地增加了银行的存款准备金，原本来自非正规渠道的资金已经回到了正规银行系统，这也给了银行更多的信用衍生能力。

第三个伴随的好处是降低利率。长期以来，印度一直面临着高通胀率，因此印度央行必须不断加息或保持高利率以应对高通胀，这无疑抑制了企业的积极性。今天，印度银行将政策利率保持在6.25%，而印度商业银行开始降低利率。

“这一次，为了抵消‘废钞令’对经济的短期影响，印度商业银行大幅降息。例如，印度国家银行年初将利率下调了90个基点，这是前所未有的。”她说，目前，印度国内供求关系不平衡，需求疲软，因此有必要降息。

作为印度最大的国有银行，在印度国家银行1月初大幅降息后，隔夜拆借利率从8.65%降至7.75%，一个月期利率为7.85%，三个月期和六个月期利率分别为7.9%和7.95%，一年期、两年期和三年期利率分别为8%、8.1%和8.15%。

然而，目前的问题是，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和油价正在反弹(与2016年初相比为100%)。作为一个净进口国，印度如何应对降息和通胀压力之间的矛盾？

她分析说，事实上，印度政府有一个“自动平衡机制”。当油价下跌时，印度政府将提高原油消费税，并且不会将价格下跌的影响完全转嫁给实体经济，还会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当当前油价上涨时，政府将选择降低消费税来缓冲通胀压力。

“废钞令”的第四个优势更具长期价值。“废钞令”大大加快了印度货币数字化的进程。“借记卡的日交易量最初是9.5亿卢比，但现在是39亿卢比，在60天内增加了两倍，这是不可想象的。”她说，几乎98.5%的印度家庭都有储蓄账户，但就个人而言，储蓄账户的渗透率仍远低于40%。

事实上，数字化过程也与纳税密切相关。“如果不数字化，一些企业将每周支付员工工资。一方面，这增加了逃税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雇员可能得不到合理的工资。与此同时，如果你每周支付工资，你的员工可能会很快花光，你不能用你的工资记录申请银行贷款。一旦遇到一定的经济困难，这些人可能会借高利贷，形成恶性循环。”巴塔查里亚告诉记者。

她说:“除了没有银行账户的人之外，对‘浪费钱令’的最大反对者是那些逃税漏税的公司。”他们现在不得不考虑改变他们的商业盈利模式，从灰色经济中获利是不可持续的。”

世界上许多国家对现金“宣战”？

放眼世界，2016年可以说是各国向纸币宣战的特殊一年。不仅印度，委内瑞拉和其他国家也在实施类似的“去货币化”行动。

此前，法国禁止人们交易超过1000欧元的现金，挪威和丹麦的大银行强烈要求完全取消现金流通；跟随印度11月的步伐，2016年12月11日，深陷经济危机的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宣布，该国目前面值最大的100玻利瓦尔纸币将在72小时内全部退出流通。印度和委内瑞拉出于类似原因废除了大额钞票——大量现金被用于贿赂、洗钱、逃税或贩毒，许多人囤积大量钞票，专门从事各种非法活动。

据报道，许多国家可能会效仿。比如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收入和金融服务部长曾表示，政府正在考虑废除100美元纸币，并出于与印度类似的原因限制现金支付交易；此外，可能还有印度的邻国巴基斯坦。该国参议院提议取消该国最大的5000卢比钞票，但政府尚未同意；据报道，俄罗斯几年前也有类似的考虑，但由于经济制裁，它没有轻举妄动。

事实上，中国也有类似的行动。中国最近发布了《金融机构大额交易和可疑交易报告管理办法》，将于2017年7月1日起实施。《办法》将大额现金交易的人民币报告标准从“20万元”调整为“5万元”，并规定以人民币计价的大额跨境交易的报告标准为“20万元”。换句话说，当中国居民去银行存取5万元现金时，他们需要向中国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报告。

一些业内人士还预测，很难实现1000元和500元人民币纸币的传奇发行，因为如此大的纸币不仅会加剧通胀预期，还会助长贿赂、逃税和洗钱。

不难发现，世界已经向纸币宣战，纸币背后的成本并没有被很多人提及。

以印度为例，印度是一个现金高度密集的国家。“从2013年到2014年，平均现金交易量为340亿卢比，但现在是690亿卢比，这在短短几年内大幅上升。然而，印度只有4%的人纳税。在一个不断全球化和经济增长的国家，这种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巴特查亚告诉记者。

数据显示，印度的现金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已经达到12%，几乎是巴西、墨西哥和南非的四倍。在印度，96%的交易是用现金进行的，而在印度，现金的成本是巨大的。印度央行和商业银行每年面临2200亿卢比的现金业务，占流通货币总量的0.4%。主要成本是存储、运输、安全和假币识别。

如今，印刷和维护的年平均成本已经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研究表明，如果无现金交易每年能增长5%，每年将为印度节省50亿卢比。

当然，硬币有两面，另一面反映了“现金为王”和“到手就安心”的共同传统心态。特别是在全球负利率时代，在日本和一些欧洲国家，存款人去银行存款时支付银行利息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心理障碍。

(原标题:印度的“废钞令”痛苦将消失，世界将向纸币宣战)